在1830與1840年代中,美國的反奴隸制組織與新興的各個族裔團體,並非基於熱忱以共同集結挑戰計酬勞務體系,而是因為同具美國北方新教的成員基礎。由此可解釋愛爾蘭勞工階級與廢奴主義者間,其後持續數十年的緊張關係。當時唯有少數的改革者遊走於雙方陣營之間,如英裔移民喬治·亨利·伊凡斯(英语:George Henry Evans)(紐約《工人之聲》Workingman's Advocate)的編輯)與當時的烏托邦社會主義者。時常因財產縮水而對大工廠心懷不滿的小技工是這些團體的要角。但居多數的廢奴理想主義者並不重視關懷市郊工人階級的呼籲。主流的廢奴主義者蔑視奴隸主,但罕聞其關懷自主勞工惡劣作業環境的呼聲。舉例來說,就其觀點而言,挨餓的童工只不過是所從事的職業較不理想,或說所處的境地較不高尚。
1847年,威爾莫特但書遭到反對,因而促成「自由之土」力量的鞏固。次年,俗稱燒倉派(Barnburners(英语:Barnburners),其反對者譏其手段激烈,猶如為趕出穀倉內的老鼠而燒掉整座穀倉,因而得名)紐約的族裔民主黨員(Radical New York Democrats)、自由黨、與反奴隸制的輝格黨員在八月於紐約州水牛城集會,組成自由之土黨。該黨支持前總統馬丁·凡·勃倫與小查爾斯·弗蘭西斯·亞當斯(Charles Francis Adams, Sr)搭檔競選正副總統;反對將奴隸制度延伸入俄勒岡屬地與墨西哥屬地等前此不在美國版圖內之屬土。
當時的美國社會遭關於種族宗教、社會經濟與文化上的各種斷層所貫穿,且逐漸發展為地域性斷裂、北方新教(Yankee Protestants)與浮現的工業資本主義兩者間利害關係的傾軋、以及逐漸昇高的美國國家主義與南方奴主利益攸關者之間的對抗。例如頗受稱頌的史家唐·法瑞貝契(Don E. Fehrenbacher)在其《偉人之序曲─1850年代的林肯》(Prelude to Greatness, Lincoln in the 1850s)一書中,記載著伊利諾州奴何自外於國家的政治活動,書中指出投票行為受在地居民行為模式影響。當時南方墾殖者的居住區為民主黨鐵票區,而新英格蘭墾殖者的地區則堅定支持共和黨。再加上,眾所周知位於邊疆的鄉村帶其政治立場溫和,利於勞務自主與自由之土等議題發生影響。
在美國東岸報導堪薩斯騷亂的新聞前,華盛頓於五月19與20日間發生一件狂暴而離奇的相關事件。麻薩諸塞州參議員查爾斯·桑諾在參議院內所作名為「反堪薩斯的罪行」(The Crime Against Kansas)的演說中譴責皮爾斯政府與制度性蓄奴,並指名道姓的控訴南卡羅萊州的安祖·巴特勒(Andrew Pickens Butler)參議員─一個與其針鋒相對的奴隸制度辯護者。他在演說中以「性」明指暗諷這位南卡羅萊州的參議員為奴隸制度中的「唐吉訶德」:他「挑個情婦(從娼的奴隸),…,誰見了她都嫌醜,只有他始終覺著可愛;世人眼裡視為墮落者,在其眼中是為貞潔。」因為南方紳士依不成文的規矩須為受辱的家族尊長復仇,桑諾於數日後遭巴特勒的外甥─美國聯邦眾議員普利斯頓·布魯克斯(Preston Brooks)─於近距離內以沉重的手杖作近乎致命的重擊;他因失血過多失去意識,無法回到參議院履行職務長達三年。這位麻州參議員於是成為區域性緊張關係的另一個象徵。在數年間,他在北方成為奴隸制社會行為野蠻的例證。
由於對堪薩斯的事態發展感到憤慨,共和黨─美國史上第一個區域性政黨─深具信心地首次參與總統大選。黨提名人約翰·佛瑞曼(John C. Frémont)一般對新政黨來說是個穩妥的人選─雖然說因為其母為天主教徒,令黨內主張本土化的一無所知運動支持者感到不快─提名一個無參政記錄,卻因曾遠赴極西部而夙負盛名的探險家可令前民主黨人耳目一新。而其他兩位競爭者,威廉·席瓦與沙蒙·蔡斯,相較之下太過激進。
艾倫·倪文斯在其八卷聯邦體制的嚴酷考驗(Ordeal of the Union)中,論斷美國內戰為一場「無從制止」(irrepressible)的衝突。倪文斯綜合融匯各項相互傾軋的因素,著重於道德、文化、社會、意識型態、政治、與經濟等種種爭議。為能如此,他將對歷史的爭論帶回社會與文化因素的重點上。倪文斯正確的指出,當時南北兩方很快的成為兩種不同的人民。文化差異的根源為奴隸制度之爭;但各自相異的基本前提、品味、與文化也同時令彼此越離越遠。
經濟政策是個例子。南方人為傑克森總統去除第二個美國中央銀行(Bank of the United States)的努力喝采;該央行為亞歷山大·漢彌爾頓於1791年所建,用以提供國債並提升聯邦政府的權力。另一個南方強烈影響力的例子為1833年結束拒行聯邦法規危機[1]的妥協關稅法(Compromise Tariff of 1833)。而且,南方在搖撼司法部門上可能更具力量。1835年,羅傑·坦尼繼任約翰·馬歇爾為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其後約三十年間,坦尼在法庭上確保社會責任向個人產業作政策性傾斜─此即逃奴法(Fugitive Slave Law)的基礎。最後,即使在外交政策上,1847年的威爾莫特但書(Wilmot Proviso)與1854年的奧斯坦德宣言就是南方強大影響力的例子。
自約1820年以來,至內戰發生時為止,貿易與關稅在持續撕扯著聯邦的結合力。美國南方幾乎純然為農業與出口導向,極度依賴對外貿易以自歐洲或美國北方輸入大部分的加工製造之所需。反過來說,美國北方內部工業經濟成長,則視對外貿易為競爭者。貿易障礙,尤其是保護性關稅,遭倚賴出口的南方視之為經濟傷害。1828年,美國國會通過保護性關稅以利北方州從事貿易,但卻不利於南方。南方人在口頭上表達對關稅的反對意見記載於南卡羅萊那州說明與抗議(South Carolina Exposition and Protest, 1828)等文件中,以回應令人嫌惡的關稅(Tariff of Abominations)。
南卡羅萊那州以採行拒行聯邦法條款(Ordinance of Nullification)處理關稅問題,該條款宣佈1828年與1832年的關稅法於州內無效作廢。州議會同時通過法令以落實該條款,包括授權增兵與撥款軍購。對應於南卡羅萊那州的恐嚇性作為,美國國會通過軍力動員法(force bill),而安德魯·傑克森總統於1832年11月派遣七艘軍艦連同艦上官兵進駐查爾斯頓港。12月10日,總統嚴正宣告,禁制拒行聯邦法規者。
詹姆斯·狄波(James Dunwoody Brownson DeBow)所建立的狄波評論(De Bow's Review)為在南方銷量領先的雜誌,警告農場主階級者關於在經濟上過度倚賴北方的危險。「狄波評論」出現後,成為脫離聯邦的相關意見領袖。雜誌中強調南方在經濟上的弱勢,將其歸因於北方在製造業、運輸業、銀行業、以及國際貿易上的霸權;在聖經章節中斷章取義為奴隸制度背書,並在經濟上、社會上、歷史上、與科學上,將奴隸制度由「必要之惡」推想成具「正面好處」;預示了現代的极權主義想法,尤其是納粹主義。J.H. Van Evrie博士在其《黑人與黑奴:前者為劣等種族:後者為其正當身分》(Negroes and Negro slavery: The First an Inferior Race: The Latter Its Normal Condition)一書中企圖將科學分析應用於書名所示的論點中。
詹姆斯·布坎南總統決定敦促國會依萊康普頓憲法承認堪薩斯為蓄奴州以結束州內的動盪情勢。然而,堪薩斯州以超出一萬多票的多數民意重重排拒這條憲法─至少正反雙方的評價都認為這是一場大騙局。在布坎南以總統職權強行達成目的時,他更加激怒共和黨以及自身所屬政黨的黨內盟友。道格拉斯派與行政部門因而關係破裂,視此事為曲解人民主權的原則,即堪薩斯-內布拉斯加法案的根基。全國的保守派因深覺州權受侵犯而被激怒。即使在南方,邊境州內的前輝格黨員與一無所知運動者-最受注意者為約翰·貝爾(田納西政治人物,後為1860年總統大選參選人之一)及約翰·克里坦登(John J. Crittenden,區域性論戰之主要人物)─也敦促共和黨反對行政部門的措施,並應主張未設州政府的地區有權接受或拒絕獨立主權。
共和黨人相信「奴主勢力陰謀」("the Slave Power Conspiracy")攫取聯邦政府的控制權並依已意歪曲憲法。「奴主勢力」的概念使共和黨內的席瓦德之流,得以訴諸反對貴族政治達成其長期希望的政策聯合。奴隸制度對北方勞務自主以及民主價值造成威脅的概念,與反對奴隸制度的種種舊有爭議相融合,使共和黨人得以切入北方的社會核心思想─平等主義。
查爾斯·畢爾德與瑪麗·畢爾德(Mary Beard)於《美國文明之勃興》(The Rise of American Civilization , 1927)一書中論斷,奴隸制度不但是經濟體系(如勞務制度),更是社會文化體系。畢爾德,以及《美式資本主義的勝利:十九世紀末美國歷史上的發展力量》(The Triumph of American Capitalism: The Development of Forces in American History to the End of the Nineteenth Century ,1940)一書作者路易斯·哈克(Louis Hacker),引述了東北方的金融、製造、商業各方面與農業南方之間,為保護自身利益而競相操控聯邦政府所導致的內因性衝突。據當時的經濟決定論者的說法,奴隸制度與州權的爭議不過是煙幕。
然而,巴林頓·摩爾在《獨裁與民主的社會根源》(Social Origins of Dictatorship and Democracy, 1966)一書中並不同意此說。他論斷,衝突或是妥協,端賴於特定時期中整體的歷史條件。以其對於歷史架構的比較研究為基礎,摩爾著重於近代若干特定社會中,身為地主的貴族如何維持其政經力量。依此說法,可聯想至德國歷史。為了在國家的貴族地主與興起的中產階級之間達成一致性,德國的政治與經濟有所連結。不同於美國南方農場主階級的是,普魯士十九世紀的特權階級(容克)在德國總理俾斯麥的監護之下,釋出其權勢所及的自耕農並與部份大型產業形成聯盟。這些產業樂於接受特權階級的協助,以使地方上的產業工會與社會主義者受家長政治的抑制。職是之故,在非自主性勞工為基礎的貴族社會,與勃興的工業資本主義之間,必定要有某種特殊的歷史情境存在,才能阻礙兩者達成一致性。不同於德國的是,美國北方的資本家─至少比較性地說─得以與全國社會中的其他各團體結盟。
這場大恐慌緩和北方工業家們對人力西向拓殖而導致勞力短缺的憂慮,從而支持自由之地的呼籲─並使南方對局面發展抱持敵意。同時,自由之土的新聞媒體與共和黨又鼓動強烈的民意反應,指出南方大農場主在參議院中的利益代表扼殺1862年自耕農場法(Homestead Bill of 1862)。西部自由之土的報紙經常散發令人疑信參半主張:若自耕農場法得以通過,公有土地的售價會降低,且因此將有某種方法可防止經濟蕭條。
令林肯更增優勢的是,邊境州的前輝格黨員早先已組成了憲政聯合黨(Constitutional Union Party),並提名田納西的政治人物約翰·貝爾為總統候選人。於是,各政黨提名人變成在打區域性選戰。林肯與道格拉斯競逐北方的選票,而布雷肯里奇與貝爾競逐南方的選票。
「選你自己一個農場─選你自己一條關稅法」("Vote yourself a farm-vote yourself a tariff")是共和黨1860年的競選口號。整體來說,企業界支持農業界(同時也受工人歡迎的)對土地的主張以換取其對高關稅的支持。在公意如此下,1860年共和黨要求投林肯一票的政見招徠「鐵與麥的聯姻」。美國內戰後來被稱為「美國二次革命」。以大尺度看來,自工業革命以來宣洩的新型社會力量支撐了在1860年大選勝出的政權。例如說,在布坎南總統卸任前數天,國會在南方議員集體缺席的情況下,通過莫瑞爾關稅法將稅率回升至1846年的水準。許多南方人將該法案擬之為導致拒行聯邦法規危機的「令人嫌惡的關稅」。
大選結果確定後,南卡羅萊那州召開特別會議聲明:「特此,今將南卡羅萊那與其他各州以「美利堅合眾國」為名歸於治下之聯邦茲已瓦解,」("that the Union now subsisting between South Carolina and other states under the name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is hereby dissolved,")預報另外十個南方州將於1861年5月21日脫離聯邦。由於南方的反對派議員己被驅逐出國會,共和黨並不打算滿足南方本可促成協議的主張。
內戰爆發
在協議案上的爭端(尤其是林肯拒絕克里坦登協議案(Crittenden Compromise)以及失於確保在1861年批准科溫修正案)開啟內戰史編纂者間持久的論戰。就在戰爭進行中,威廉·席瓦德(William H. Seward)與詹姆斯·布坎南已為這個無從逃避的問題概略爭辯過;其後的歷史學家對此更展開長逾一世紀的辯論。
衝突無可避免一開始為主流史觀。戰後十年間,內戰史通常反映北方參戰者的觀點。此戰無疑是問罪於南方的道德之戰,衝突的導因為奴隸制度之圖謀。亨利·威爾森的《奴主勢力興衰史》(History of The Rise and Fall of Slave Power, 1872-1877)一書為前述道德說的典型,書中論說北方人為聯邦存續,為反制「奴主勢力」來犯的圖謀而戰。其後,在其七卷的《自1850年協議至內戰的合眾國史》(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from the Compromise of 1850 to the Civil War, 1893-1900)中,詹姆斯·羅德斯(James Ford Rhodes)視奴隸制度為內戰的核心─差不多就是唯一的─原因。南北雙方在奴隸制度的爭議上到達既無可妥協又無法改變的地步,衝突勢不可免。
但此戰得以避免的觀點於1920年代在史界浮上枱面。當時的「修正主義者」們對衝突的序幕提出新的論據。歷史修正主義者,如詹姆斯·藍道(James G. Randall)與艾弗里·卡拉文(Avery Craven)認為南方的社經體制並未有足以引發戰爭的根本性歧異。藍道歸罪於「躁進世代」領袖們的愚昧言行。他同時也將奴隸制度視為本質上仁慈的體制,卻在十九世紀的潮流中粉碎。另一個歷史修正主義的領袖人物卡拉文,較藍道更著重於奴隸制度,但論點大致相同。在其《內戰的來臨》(The Coming of the Civil War, 1942)一書中,卡拉文論斷奴工的處境並不比北方的工人惡劣多少,奴隸制度已在完全絕跡當中;而承襲自亨利·克莱與丹尼爾·韋伯斯特等偉大的國會政治家們,嫻熟且負責的政治領袖們,本可防止戰爭爆發。克莱與韋伯斯特是美國政治史中,兩位最重要的人物,在十九世紀前半,他們皆以熱烈的愛國情操獻身聯邦,傾向於調和鼎鼐,與1850世代領袖人物的作為可為對比。
另一個可能是,1850年代的政治人物一點也沒有無能到反常的地步。新近的研究,旨在保持歷史修正主義的解釋基礎下,強調政治性煽動的作用(例如南方民主黨與北方共和黨內的政治人物們保持著以區域衝突為政治論戰中心的路線)。大衛赫伯唐納德(David Herbert Donald),生前始終是該領域的史學領袖,他於1960年論說,1850年代的政治人物並不是無能到反常的地步,他們所活躍的社會,其傳統限制在民主的表象下已遭腐蝕的。簡單的說,湊合著維持聯邦體系的持久性兩黨體系,在1850年代終於崩解,因而增強區域性衝突,且無從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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